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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日昏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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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日昏迷

嵐英搖頭,在他手心寫下:“你也吃。”

打量她的氣色,確實沒有異常後,他松一口氣,“我暫且不餓,你吃過後,我在吃。”

說著他端起碗,舀一勺粥遞到她嘴邊,奈何嵐英不配合,抿著嘴側臉。

她感到氣悶,在自己手心寫下:“我們一起吃,一起!”

顧蘭君看著她的動作,曾經被她寫過字的掌心感到空虛。

他轉動勺子,思慮著,“我去拿碗。”

說完,將手中的碗勺交給嵐英,他則去裝粥。

宋嵐英歡喜地捧著碗,終於能自己吃粥了。

顧蘭君捧著粥回來,兩人對坐著,慢慢享用,他時不時擡頭看向嵐英,怎麽看也不嫌多。

宋嵐英空腹六日,飲食不能貪多,只能循序漸進。

她吃完一碗後,便靜靜看著他吃,不禁覺得這一幕很熟悉,自己上山看望他時,也是這樣,他吃她看著。

也正是如此,她才發現他吃飯時不時看她一眼,即便被她直直看著,他下次面不改色繼續看。

她有一肚子話想說,卻無奈有口不能說,在手心也只能是寫點短詞短句。

交流起來甚是麻煩,何況比起交流,蘭君更需要睡眠。

他雙目通紅,眼白上爬滿了血絲,就連方才淺眠也沒睡多久。

當他吃完收拾好碗筷,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,一只手掛在木桶邊,一只手極其順滑的放在嵐英的鼻下。

如此連貫的動作,兩人俱是一楞,宋嵐英又是一口咬住他的手。

顧蘭君尷尬地把手收回去了,囁喏道:“習慣了......”

“你睡覺吧。”她在他手心寫下。

“你要泡七天藥浴,還有最後一天,我要守著你。” 他言之鑿鑿拒絕。

這倒是好辦。

“找雲娘。”她寫完後,自以為問題得到解決,帶著點得意看著他。

他卻是眼簾一斂,不看她也不說話。

宋嵐英知道他正在找借口,立馬在身上搜索蛇鱗。

摸了一空後,才想起她將領鱗片放在布袋中,應該被蘭君收起來,與外衫放在一起。

不過不要緊,她知道蘭君的鱗片放在何處,她牽起他的手,示意他站起來。

雖然不知道她打算如何,卻還是乖乖站起,疑惑地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等他站直身,嵐英的手恰巧伸向他的腰間。

當腰間的錢袋子被握住時,立即明了她的目的,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。

電光火石之際,他想到一個絕佳的接口,“半夜三更將雲娘叫到這裏,會否太過冒昧。”

宋嵐英仰頭看著他,轉悠兩下眼,這個時辰雲娘還在睡覺。

“明一早叫她。”

顧蘭君咬了咬唇,晦澀如深看著她,最終敗下陣,說出實話。

“第七日一過,你便不用再浸泡藥浴,也該清理身子,屆時再請雲娘來助你,可以嗎?”

他說話時,聲音非常輕,似蒲公英飄落在她身上,輕飄飄。她稍微動作大點,都能將他的話語吹散。

她點點頭,在他手心寫,“那你在我身邊睡覺。”

他仍是搖搖頭,坐下來看著她。

宋嵐英心中早有對策,她已經讓步許多,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好好睡一覺。

她模仿蘭君趴在木桶邊緣上的姿勢,枕著胳膊,側臉看著他,朝他招招手,又輕拍兩下自己旁邊。

顧蘭君意會,微紅著臉趴在她旁邊,面對著面,眼神閃躲,但下一眼又會回視她。

等他徹底躺下後,她立即坐直身,對著他狡黠一笑。

一只手遮住蘭君的雙眼,視線陡然被遮蔽住,雙睫不安的振翅著,輕輕刮擦她的手心,軟軟刺刺的觸感,不難受還有點舒服。

另一只手則在他的手臂上寫,“你睡,我守著你。”

手被他攥住,反轉一面,成了他在她手心比劃,“我睡不著的。”

一橫一劃,輕輕柔柔。

宋嵐英沒有回他,而是用手從他的眼睛輕緩地滑至下巴,如此往覆。

顧蘭君萬分確定自己沒有睡意,也固執地看著嵐英以表心志,哪知眼前明明滅滅。

嵐英溫柔平和的註視,如她的輕拂面容的手一般,撫平他的頑固與不安,不知不覺閉上眼,陷入混沌中。

良久,等手下的人呼吸平順後,她才拿開手,細細打量。

濃黑的劍眉,斜入眼尾,想起蘭君守著她,閑來無事也喜歡描摹自己的五官。

心中所想立即實施,她點在他修眉上,順著描,毛茸茸舒滑的手感;逆著摸,微彈刺撓的野草質感。

即便她來來回回弄亂他的整齊的眉毛,他也沒掀一下眼皮,睡得沈香。

玩膩眉毛後,她盯上密密匝匝鋪展在眼窩上睫毛。

若不是睫毛夠黑,烏青的眼窩都能與睫毛融為一體。

嵐英湊近看,嘆一口氣,短短半月便折磨地蘭君憔悴許多。

她摸摸自己的臉,也瘦得凹陷下去,他們倆真是啊。

她從中毒暈倒起,便意識清楚,自然聽見凈悟方丈的中毒說辭。

這毒是她在那迷窟裏中的,她吸食了過多裏面渾濁的空氣,還接觸了裏面的粉末。

中毒前,她都樂觀地認為那不過火藥灰燼和石窟燃燒後灰塵罷了。

人傀屍體燃燒後剩下的灰燼就帶著毒,屍粉與灰塵相互混合,充斥了整個石窟。

而火藥的炸裂,使得毒粉在石窟裏激烈回蕩,她又僅圍著單薄的面罩,走進毒粉中,簡直就是送死。

倒在床上的的那一夜,她宛如置身於火爐中,受烈火炙烤,肌膚似乎在急速縮緊又膨脹。

她以身換得人傀制作方式必定殘忍至極,卻無法再繼續調查下去。

她要死了。

當大夫也說要準備後事時,她雖心有不甘卻也接受了這個事實。

令她沒想到,蘭君並沒有接受,還帶著她找到凈悟方丈幫忙。

他說她會活下去。

那一刻她的身體承受著撕裂破碎的痛感,意識陷入癲狂,想大叫,想解脫。

而蘭君的一句話,給她帶來一絲清明,就是這微弱的清明給她帶來莫大的力量。

她開始忍著炙烤之痛,分出精力感受自己顛簸向上,聽他震耳欲聾的心跳聲。

她的意識分成兩半,一半對抗毒邪侵蝕,一半註意蘭君的動靜。

如此便也扛過六日,終於得見天日,果然第一眼見到他。

這六日單獨相處,她以為會無數次聽見他的哭聲,哪知一次都沒聽見他的抽泣聲,連吸鼻的吭哧聲都沒有。

她被疼痛折磨的筋疲力盡,偶有昏迷的瞬間,不知道長短,也不知道他是否在這期間休息。

只知道她清醒時,蘭君也是清醒的。

初時兩日,她痛了整整兩日,生不如死,而使她意識始終保持清明的,是蘭君一刻不停歇地砍剁之聲。

第三日,她昏迷了一天,喚醒她的是手臂比炙烤還要滾燙的熱水。

與藥浴不同的溫度,混沌之中理清來源,終於她醒了,那熱水是蘭君的淚水。

為何她天數記得如此明白,因為蘭君無時無刻不再匯報時辰,好似怕她忘了時間,記得醒來。

絮絮叨叨,嗓音都沙啞了也不厭其煩每個時辰提醒她一次。

而她也不厭其煩在心中回覆他,她盡力在下一個時辰醒來,讓他好好睡一覺。

宋嵐英看著他疲憊的睡顏,良久後輕輕寫下她昏迷時,無數次想要告訴他的話。

“謝謝,幸苦你了。”

顧蘭君咻乎睜開眼,他看見面對面閉眼枕著木桶邊緣睡覺的嵐英。

她的另一只手松松地覆在他臉上。

他異常順其自然地,沒有意識地,側臉親了下她的手心。

親完,他才意識到不對勁,移開她的手,站起來,捂住臉猛力揉搓,終於使自己振作起精神。

外面天已大亮,嵐英醒來時天黑不久,他竟然睡了整整一夜。

第七日也過了大半,嵐英體內的毒素即將完全排除,接下便是好好修養身體。

她不用再浸泡藥浴,自然也需要女子的幫助,幫她清洗身體,這些他現在無法幫助,只得尋求雲娘的幫助。

但他仍保有私心,不到最後一刻,他都不會呼喚雲娘。

宋嵐英雙手展開,伸了個大大的懶腰。

沒了炙烤之痛,久違感受到身體平和之感,這簡直是是上最珍貴的禮物,無病無痛。

顧蘭君轉頭看著她,滿足而燦爛地笑了,隨之重重點了點頭。

“我們吃完肉粥,便不用再錦袍藥浴了。”

肉粥文火慢燉,吃上肉粥已到了午後,太陽漸漸西落。

待蘭君收拾好爐竈,他擦幹凈雙手,兩手放在她的身體間,將她從水中提起來。

將她後背靠在自己身上,一只手繞過她後背,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膝蓋下方,一個提勁,便將嵐英穩穩橫抱在懷中。

嵐英盤腿坐在木桶七日,下半身早已麻木沒有直覺,此刻輕飄飄在半空中晃蕩。

顧蘭君本想是把她放在臥榻上,卻被她劇烈拒絕,堅持坐在椅子上。

她不想弄臟幹凈的床榻,因為她知道蘭君會在她清洗身子時,換上新的一套床褥。

等蘭君倒掉藥材湯水,重新燒煮一桶幹凈的水,用來清洗身體。

他完全不累,埋頭顧自忙碌,時不時看一眼她。

宋嵐英乖巧坐在椅子上,等著他弄完叫雲娘。

同時心裏暗下決心,等雲娘來了,托她尋幾個下人,分擔顧蘭君的重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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